當“鍾馗”破圈，世界正在體驗一種很新的中國文化服務

8月20日，現象級遊戲《黑神話：悟空》續作《黑神話：鍾馗》遊戲的首支CG先導預告片一出，便在全球範圍內激起層層漣漪，釋放出世界正期待主動“體驗”中華文化的鮮明信號。

這一現象背後，是我國文化服務貿易蓬勃發展的生動注腳。正值2025年中國國際服務貿易交易會舉辦之際，我們專訪了長期深耕文化服務貿易領域的專家、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經濟學院院長王海文。

王海文表示，文化貿易的核心是文化服務貿易，它體現了文化最核心的、以服務為本質的體驗價值。與看得見、摸得著的文化產品不同，以遊戲、網路視聽為代表的文化服務貿易，提供的是一種無形的、可跨時空交互的沉浸式體驗。這要求我們必須以一種全新的視角，去理解這場正在重塑全球文化交流格局的深刻變革。

數字時代的文化服務貿易新邏輯

王海文認為，以數字技術為核心的文化服務，天然具有無形性和可跨境交付的屬性，正是科技創新引領產業升級的重要體現。這不再是簡單的產品出口，而是利用科技優勢，創造高附加值、知識密集型的文化體驗。

在這條新興的數字絲綢之路上，最核心的驅動力是市場。“相較於文化交流與傳播，以市場為導向的文化貿易是更高效的手段，因為它建立在消費者自主選擇的基礎上。”王海文認為，當海外消費者主動為一部中國遊戲付費時，他們購買的不僅是一個產品，更是一種文化服務體驗。

這種市場導向的模式標誌著中國文化“走出去”的理念正經曆一場從文化宣傳到文化吸引的根本性轉變，這要求創作者必須打磨出真正具備全球競爭力的優質內容。王海文相信，“內容為王”，優秀的文化服務必須建立在全人類共同價值之上，並在此基礎上巧妙地融入獨特的中華文化元素。

文化服務的目標不是文化壓制，而是平等的文化對話。要做到這一點，創作者必須做好向內挖掘和向外探尋的雙重功課：既要深入研究自身的文化寶庫，進行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也要對目標市場進行精細化研究，洞察當地用戶的需求、偏好乃至文化禁忌。

“真正成熟的文化不僅能講好自己的故事，還能吸收並重塑世界元素，未來的中華文化不僅要將中國元素推向世界，更要以開放胸懷吸納世界文化，這種兼收並蓄正是中華文明綿延不絕、曆久彌新的內在特質。”王海文表示。

當然，文化服務貿易的發展離不開堅實的制度與產業支撐。在王海文看來，國家是鋪路者和引導者，通過國際談判與合作等手段，為企業出海掃清規則障礙，搭建交流平臺，提供戰略指引；企業是主角，以市場化運作提供優質文化產品與服務。國家搭臺，企業唱戲，二者協同發力，共同推動中國文化走向世界。

從梅蘭芳到“黑神話”的“成功密碼”

當我們探討今天的文化服務貿易時，歷史總能提供寶貴的鏡鑒。王海文認為，近一個世紀前梅蘭芳先生的訪美演出仍是一個值得深入研究的經典案例。

1930年，梅蘭芳先生的團隊開啟赴美巡演之旅，此行的目的被清晰地定義為“溝通文化”，為此他們拒絕了許多純商業性的演出邀約。然而，梅蘭芳的演出卻在百老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這證明高水準文化藝術所具有的強大穿透力。

王海文認為，梅蘭芳赴美巡演成功的背後，是一套極為專業和現代的運作體系，這已經超越了單純的產品輸出，而是一次完整的文化服務交付。首先是長達近十年的周密籌備與市場預熱。以齊如山為代表的文化學者，提前編撰了《中國劇之組織》等作品，系統性地向美國觀眾介紹京劇的程式與美學，這在當時是極具前瞻性的市場教育服務。其次是精准的文化轉譯與在地化調整。在演出過程中，團隊聽取了張彭春等深諳中西文化的文化經紀人的建議，根據美國觀眾的理解習慣，及時調整演出劇碼，實現了京劇藝術的跨文化精准傳播服務。

近一個世紀前的探索與今天的數字文化出海實踐並置，我們能看到一條清晰的傳承脈絡：無論是梅蘭芳團隊對京劇美學的闡釋，還是今天遊戲團隊對用戶介面、敘事方式的本地化改造；無論是當年的書籍預熱，還是如今基於大數據的精准行銷，其成功的底層邏輯——尊重、理解、溝通與適應——始終未變。這正是文化服務貿易的精髓所在。

Z世代的文化使命

在這場由國家與企業共同譜寫的宏大敘事中，王海文將目光投向了未來真正的演奏者——即將走上社會舞臺的年輕一代。

“青年人首先要建立一種現代的‘服務價值觀’。無論是心理諮詢、健康管理，還是文化體驗、遊戲娛樂，高品質的服務是構成美好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王海文希望青年人能夠超越傳統物質消費的觀念，深刻認識到服務的價值，即為他人提供優質服務，本身就是一種重要的價值創造。

“服務經濟的發展，在某種意義上，是人類社會在經歷了工業化時代人際關係的疏離後，向人與人之間更緊密連接的一種回歸。”王海文認為，技術極大地拓展了我們的連接範圍，但也可能帶來數位化的隔閡與孤獨。而無論是共同沉浸的一場遊戲，還是一起追看的一部劇集，文化服務貿易的核心都是在創造情感的連接和共用的體驗。

他強調，新時代的青年一代要自覺肩負起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歷史責任，善於運用最前沿的科技，創造更多滿足人類共同精神需求的文化產品。要勇於在文明交流互鑒中展現青春作為，努力成為建設文化強國、推動中華文化走向世界的先鋒力量。

從梅蘭芳到“黑神話”，從歷史經典到數字時代，貫穿其中的成功密碼始終如一。今天，中國文化服務貿易正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面向未來，中國文化服務貿易必將不斷拓展新空間、開闢新路徑，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提供動力，為世界文明交流互鑒注入活力，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更多中國智慧和中國力量。